cliché（P.N.）

第二部·流亡

插叙②

“先生，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得养活一家人，什么工作都行，求您行行好。”

面前有点颓丧地坐在圈椅上的库兰塔男人，他那曾经挺立柔顺的金毛如今却似浇了水一般耷拉着。利奥波德一边用余光打量着他那可怜沧桑的表情，一边盯着自己膝盖前的火炉；铁皮火炉中的木炭烧得正旺，利奥波德伸手靠近猩红的火焰，希望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可以借此获得一丝暖意。

“临光先生，我真的不是一个不近情理的人；但是你那了不起的侄女犯下的罪行，让我如果一旦接纳了你，我和我全家都得上街喝风。临光先生，你还是另寻他处吧。”利奥波德每当念到“临光”一词时都会用上带着滑稽韵律的重音。

“我已经找了很多家了，利奥波德老爷；我知道您家的买卖开得大，就算给一个在外跑腿或者在里烧柴上茶的差事都行。”

“临光先生，不是我不想要你；我呀也是太过心善，要知道一般人家如果让你进了这门都算是犯了王法了。我是担着风险呢，临光先生！你一个罪臣之家的人，不客气的说，卡兹戴尔境内哪看见哪杀，是打死了扔街边都没人稀罕啐一口的主儿。算我求你了，玛恩纳·临光，你还是快点走吧，别害了我和我家里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玛恩纳已经知道在这里不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无力地点了下头，站起身来扣上自己的冬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利奥波德的典当行的大门。路德城的冬天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雪，点点雪花如刺客的手里剑一样凶狠地劈砍在衣着单薄的行人的肩背上，西面奔驰的冷酷的风神将他们最后的尊严都抢夺而走。玛恩纳刚走到街角，只感觉饥寒如千斤的磐石一样压在自己的腹中；他紧了紧自己的大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典当行的方向走了几步，又犹豫踌躇起来，只在街边逛来逛去。

如果当掉大衣的话，无论是索菲亚还是玛莉亚都可以吃上几顿饱饭；但如今这个天气，如果大衣没了的话，十有八九得冻死。如此前有狼后有虎，抉择根本无法做出。玛恩纳只在街边像钟楼里的土偶木梗一样转圈圈，没转多久，他一抬头，只看见两双熟悉的眼睛正在望向自己。

无胄盟的青金大位，罗伊和莫妮克。特雷西斯给了他们多少好处，以至于他们一直在路德城盯着自己。玛恩纳的心情很烦躁，在看见他们后更是如此，但他还是识趣地离开了这个街区。

刚走到赎罪街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拉住了他大衣的一角，“先生，你要擦皮鞋吗？非常好的手艺。”

“孩子，这是两个银佩索，拿去吧，皮鞋就不用擦了。”玛恩纳从自己的袖口中抖落出两块钱来，轻轻放到孩子稚嫩的手心中，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走开。在递给可怜的孩子钱的时候，他顺势朝后看了一眼，青色的家伙依旧跟在人群的后面，朝自己靠近。玛恩纳今天在求职上碰了一鼻子灰，此时更加不想自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灰溜溜地回家。

刚没走几步，他突然拐到了一个小巷中。

不巧的是，他又撞到了一个站在巷子口的男人。玛恩纳不禁想到今天自己是否是冲撞了哪一位正庙正神，每走一步棋都如此不顺。他并不想要多在此处逗留，只是轻轻抱歉了一声后，便拔腿就走。然而，这个奇怪的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库兰塔人。

“像您这样戴帽子穿大衣的老爷似乎不常串小巷走。”

“先生，撞到您我很抱歉，但是今天我很倒霉，希望你可以不要纠缠我。”玛恩纳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语气轻佻的男人。

“玛恩纳·临光老爷，是吧！”男人报出了玛恩纳的名字，这让玛恩纳感觉自己更不可能轻易离开得了了。“我是。”玛恩纳背起手快走了几步，然而男人也小跑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我知道您今天找工作窝了一肚子的气，不过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给你。”

听到“工作”这个词，玛恩纳站住不动了，他一个健步转过身来看着男人，“你可以给我提供工作？”

“不是我，玛恩纳·临光先生。是我家老爷可以，不过这个工作也不好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男人像是看着鱼儿咬钩的渔夫，他眯起双眼，显得更加轻浮，“不过报酬也不少，而且可以让你们一家人都在路德城能够安居下来。”

“快点说。”

“你要知道，老爷您的长相在如今的达官显贵中也不乏有好这一口的；不过碍于老爷您有骑士家族的脸面，可能不想要做一个面首。不过如今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爷如果愿意赏脸的话，就给这个地址回信就好。”男人从自己衣服的内兜中掏出一张纸条，塞给玛恩纳后便翻墙离开了。

玛恩纳·临光愣在原地，直到莫妮克和罗伊出现在巷子口都没有缓过神来。

“玛恩纳，你在这里做什么！”巷口光亮处的青金的声音显得如此遥远，玛恩纳缓过神来，只是轻轻回答了一句，“没什么，只是要想一下明天怎么过而已。”